骡马大喘气。虞啸卿很生气,觉得他在戏弄自己,但对方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没道理骗人,于是沮丧地坐在火边,拿树枝去戳没有燃着的潮湿牛粪。晚上两个人睡在一个帐篷里,盖着那件肥大的藏袍。虽然对方没自己高,藏袍却长很多,甚至能盖住他的脚当被子。帐篷也小,两个人挤在一处,两个大男人烤得彼此暖烘烘的。虞啸卿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背对着他想自己的心事。那人倒随遇而安得很,后半夜把腿脚都摊到了他身上。年轻的汉人气呼呼地把他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第二天他醒来,才发现他们是在一个海子边扎营。这里管湖叫海子,那颜色的确漂亮得和碧海一样,和最纯净的绿松石也有得比。那片山坡一览无遗都是开阔的草地,只有一口蓝绿色的湖泊陷在其中。风吹草低。远处有星星点点的几只健壮耗牛在牧场上低头吃草。他起来时,那人还在安眠,睡得像个不设防的孩子。虞啸卿来到湖边坐下,湖边风大,他裹紧了身上轻薄的羽绒服。天地如此开阔,衬出他的渺小。大块的云朵在天空中慢慢移动,像是某种温吞憨厚的动物在迁徙。他有些忘我,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只想加入白云的行列,随风而去。肩膀上有人拍了几下,他才从幻想中抽身。那人把藏袍穿上了,露着一边肩膀,长长的袖子快要耷拉到地面。腰间把藏袍折了一道束起来,袍子便不再垂地,刚刚好在脚背上悬着。那随意懒散的模样和他现在毫无形象的打哈欠很相配。有了天光,他才看清对面一张黑脸。这人长得很像一条狗。这是中性的表达。眼睛更是又大又黑,看人的时候晶亮晶亮,下垂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有点不自觉的委屈。身材略矮但精壮,肥大的藏袍套在身上看起来又壮了一圈。有着敦实的藏獒幼崽般的可爱。他讲听不懂的藏语,虞啸卿只能无辜而懵懂地看着他。于是他甩甩袖子开始比划,嘴一张一合在咀嚼什么。虞啸卿明白过来,该吃饭了。锅上的茶水烧得热气腾腾的,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碗来,倒了茶水,加上酥油和盐巴搅拌,一碗酥油茶就好了。虞啸卿场了尝了一口,有些不习惯,看见他殷切的眼神又不好拒绝。还在犹豫的时候,被对方抬着碗底送到他嘴边,他被迫喝了一大口,好在不烫,还有些洒在嘴角。第二口他品出来了,这茶味道咸香,奶味醇厚,意外地不错。但他还是擦擦嘴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对方涎着脸笑。虞啸卿决定给他起名叫小狗。这人,太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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