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本来就想留下。把昨天才做完手术的江夜独自留在医院里,自己回去休息,他总有些不安心。
要是大半夜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江夜伤势恶化……心脏病都会被吓出来。
这一场车祸也让虞音发觉,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能在江夜身边多待一天,就多待一天吧。他已经失去了三年,不能再失去更久了。
虞音从行李袋里拿出洗漱用具——他早就打算留下,一并从家里带来了。在浴室洗完后,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睡衣。
他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回到陪护床前的时候,江夜一直在看着他。江夜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就好像我们是在家里。”
虞音瞥了瞥他腿上打的石膏和扎在手背上的吊瓶:“把医院当家吗?你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吧。”又说,“晚安。”
“晚安,音音。”
灯熄了,虞音躺下来。也许是昨晚一夜没睡的缘故,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虞音做了个梦。
是他曾经做过的噩梦。血色月亮幽冷的光辉下,花叶葳蕤的玫瑰园里,躺着江夜死去的尸体。他大睁着双眼,灰白色的瞳孔扩散,毫无一丝光泽。他的脸尚且完好,惨白没有血色,唇边沾着血渍。身体被带刺的枝蔓穿透,血与肉成了玫瑰的温床,在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上,绽开着诡异妖艳的花朵。
上一次看见这一幕,虞音恐惧、崩溃,在自己的哭声中、心脏的巨响中惊醒。
他只是个旁观者,是梦境中“不存在的人”,除了亲眼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他飞过去,抱住了江夜。他好像不再是个“幽灵”,逐渐有了实体,他把尸体抱在怀里,带着尖刺的花枝向他涌过来,绞住他,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把他和江夜的尸体困在一起,相拥着困在玫瑰花丛里了。
那具身体是僵死的,毫无生息的,他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江夜冰冷的额头,心想,江夜还活着的时候,他要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江夜死去了,他也要尽可能地留在尸体身边,在腐烂以前,在彻底消逝以前,相守在一起,珍惜这从死神手里窃夺的最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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