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托于天际,行将坠入无梦的长夜。四野暗沉,浓雾宛若围墙,厚积在遥远的海上。漆黑的海面如覆铜箔,金光闪烁,并无船舶、水鸟和礁石,像一片硗薄荒野。
方惊愚涉着齐膝的溟海水,艰难跋涉。
他抱着流血的楚狂,背负着毗婆尸佛刀,如倦怠的旅客般向前。岱舆骑卒们在他身后沉落水底,铁甲在水下化作闪光的碑碣。他们口鼻里淌出的黑浆也在海水中弥漫,谷璧卫的心魂在似流沙般消散。此刻的岱舆已化作并无人息的死地。
“扎嘴葫芦,再往前走,便到岱舆门关了。我早先托了我的血胞,将咱们盛血瓶的褡裢带至门关前。”
小椒的声音这一回不在耳中,却如在海底响起,好似亘古不息的海潮声,徐缓传来。方惊愚点头,道:“多谢你,小椒,能一路陪我走到这儿。”
小椒疲倦地笑:“不必谢,只是往后我怕是也……不能同你一齐走下去了。”方惊愚心头兀然一跳,然而却只是垂眸问道,“为何?”
“你瞧瞧身后罢,这样辽广的一片溟海,本仙为催动它,已是费了十二分的气力了。”
“那便是说,你会故世么?”
小椒道:“只是沉眠,要恢复神识,需在溟海中睡上许久。”
“许久是多久?”
“兴许是数十年,亦或是百年、千年。这些时日于本仙而言不过转瞬而逝,可于你而言,大抵是一段漫长的年月。”
方惊愚轻轻哂笑,“等你醒来,世上怕已没我这号人物,而只余一座坟茔了。”小椒也笑:“有我同没我,皆是一样的,你往后的路风光着呢!”
尔后他们久久不言,唯有涛声喁喁低语。人与仙本就如壤与天,居留在地的凡人不论如何抻长臂膀,也注定触不及穹顶。方惊愚望着溟海,轻声道:“不会的,在我的有生之年,咱们定还会再见。”
“神仙都笃定不得的事,你为何能如此信誓旦旦?”
“你就当我现时已做了新帝,君无戏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椒笑了,一个轻柔的浪花涌来,方惊愚伸出手,让浪花与自己的掌心相击,像是在许下一个约定。方惊愚返身,向门关走去。小椒的声音远去,顷刻间,似有一个泡沫在脑海中破灭,身中的气力顿时抽离,“雍和大仙”的神力消逝,他又变回昔日那个筋弱无骨的凡人。
方惊愚眼窝忽一热,往事如翩跹光影,突而闯入他脑海。他想起皑皑白雪里,那眼睛如枣核儿般润亮的女孩咬着秦椒串儿,与他四目相接;想起他们曾在一爿小院里相依为命,他烧饭、洗碗、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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