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邪恶本身,如同墨滴入清水,再也不是清水。的确无法理解,或许真的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为此悲痛?为什么要为艾达悲痛,为你自己悲痛?他只是,听着她的心情,感到难过。好希望能找到完美的办法,从此移开令她悲痛的一切。好希望能安慰她,让她不再落泪。但总是无能为力。他抬起手擦拭她的眼泪。他什么任务都可以完成,他通晓许多问题的解决办法,但在安慰她这件事上,他还是像个笨拙的孩子,总是感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感到自己做了也做不好。黛安娜握住他的手,让面颊更长久地贴着他温暖的手心。不用沮丧,弗伊布斯……有些情绪不必解决,就让它自然流淌吧。于是他们在黑暗中一起,等待她感情的流涌自然地平息。他像一只海水里的水母,徜徉在这流涌里。他在这种他无法理解的过于人性的人性中漫游,浸润在她对她自己的同情,对他的同情里。他“听”见,她想吻他。于是他从那种停止思考的状态中回来,首先来吻她,接着被她回吻。她一边轻轻地咬他,一边在黑暗里摸索什么。她摸到了。他听见她拆开包装纸的声音,是安全套。她跨坐上来。他听见她告诉他:他们很害怕你享受起你的杀戮任务。他们很满意地得知你没有享受。他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你不仅是没有享受。——他觉得都一样。杀戮任务,或者拯救任务。有人死亡,或者有人获救。在更年轻的时候一度存在过的那一点怜悯已经磨没了,他是这么善于变得残酷,变得漠然。他很好用——塔对他的评价一定是这样。什么任务都可以交给他,他没有人性,因而不会犯错。或许那不应该称为人性。那是慈悲、怜悯、同情。把自己和陌生的别人联系起来的感情。我一直在被告知,这是为了所有人好。黛安娜继续说。为了我好,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认识的那些人好,为了我们不认识的那些人好,为了社会,为了人类……我是收纳利剑的鞘,我是握住武器的手,我要把握好你,不让你毁灭任务之外的无辜生命,不让你践踏不容侵犯的法律和秩序。除了这些明晰的想法,他还“听”见了更多,那些在离他这么近,这么一览无余的心灵里涌动的想法。他“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他浅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大了。我原本很相信。我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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