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天空恢复了往常的高度。

夜空宛若一张无际的黑色幕布，有莹白的雪自天顶飘下，如同撒白糖，轻盈似鹅毛般扑簌簌下落。

月光冰冷洒下，整座城变成了一片风雪掩埋的废墟。

空气中血腥味仍未散去，森森白骨淹没在层层废墟之下，如同干枯树枝横竖堆叠，数颗残缺的头骨流落在外。

城中几千人，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原本错落有致高耸城楼，此刻却如同倒塌的积木，参差不齐的碎骨，残缺的砖瓦，断裂的城墙，飞檐翘首穿插在一起；拦腰折断的树，蔬菜瓜果糖葫芦，青瓷冰纹小茶盅，孩童沾血的的手骨，莲花纹青玉银耳坠，半块女人的盆骨，没有差别地混杂一摊，共同堆叠在地面之上。

绵绵薄雪纷飞，如同一层洁白纱帐，覆盖了满城的残骸和尸骨。

“——”

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一片清雪，借着孱弱的月光，可见满地银白之中，有一丝明显的黑色在流动。

先前铺天盖地如泄洪浪潮的黑泥如今只剩一支小溪，如同一张扁扁的皮，浮在雪面上。

黑色溪流层层穿过一片狼藉废墟，穿过倒塌的城楼，最终来到坊市城边开阔地带。

唯一一棵直立着的冷杉树，凌乱枯枝挂雪，随风轻轻摇动，薄薄霜雪飘下，落在那人额间。

男人静静伏在雪中，双眸紧紧闭着，睫羽挂霜，长发如三千墨丝铺散，单薄身上覆雪，混杂在霜白之中，呼吸起伏微不可察，几乎成了一座雪砌雕像。

破碎衣衫披在身上，衣摆暗红色染血，有细腻肌肤裸露在外，全然被冰雪覆盖。

“咝……”

一阵细微响动，只见他雪白裸露着的腰际皮肤，悄悄挂上一丝黑色，如同细长小蛇，一寸一寸攀附上他腰身。

那一条黑泥顺着衣衫破洞钻进陈砚清衣下，在布料下方不断游走，细长血管一样扭曲鼓动，似乎迷路一般，胡乱冲撞着找不到方向。

逐渐地，那东西涌动速度越来越快，它似乎急迫地想要找一个洞口钻进去，甚至盯上了他腹部肚脐，一头扎下去拼命往里钻。

“呃……”

察觉到刺激，陈砚清眉头微微蹙了下，沾雪睫毛颤动，却并未睁眼，似乎仍在昏迷。

片刻之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颤抖伸出，轻轻握住黑泥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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