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碰了一碰他,易情便突如砧上鱼儿一般摆尾扑腾,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啊!”
玉兔吓得缩成一团儿,半晌,才敢露出两只黑葡萄似的眼,弱声叫道,“我不碰你了……你别吃我……”
易情面无血色,睁着死鱼一样的眼,喃喃道:“对,你别碰我……我快痛死了。”
他抖索着掀起寝衣,盖在身上。可仅是一块薄布落在肌肤上,便教他仿佛被沸汤烫掉一层皮。易情痛得龇牙咧嘴,玉兔小心翼翼地瞧他,道,“可你身上的肉都好好的呀,没有伤,为何还会痛?”
它不知昨夜易情乘着三足乌飞遍荥州,放血毁九狱阵。秋兰的宝术虽将创口愈合,可痛楚却如胶漆黏连于身,挥之不去。在那之后,他让秋兰在邸店里栖身,自个儿艰难爬回了低狭摊棚中。
他没能铸成神迹。
大抵是先前在地宫中时常被七齿象王千刀万剐,又被清河撕扯血肉,身被千刀斩于他而言已非十足的难事。所谓神迹,便是不能为而为之举,他要铸神迹,便得做成比零割自己更为痛苦、连他都会为此而绝望之事。
左不正以前虽杀过鬼王,却未能铸成神迹,也是这个原因。杀一鬼王于她而言并非难事,因而象王欲借九狱阵召千百鬼王,置左不正于死地而后生,如此一来,方能算得神迹。
易情气若游丝地答玉兔道:“笨兔儿,我受的是内伤。”
玉兔似懂非懂地应声。易情阖了眼,疲乏感瞬时如潮涨来。脑袋一歪,他似是睡了过去,又仿佛是昏死在了这倦乏里。
夕晖似盈盈秋水,漾满天地间。葛灯笼点起来了,像一串结在檐下的山里红。着柳绿桃红布裙的酒家女在街对头吟吟窃笑,忽而一阵清风掠起,裙摆如雁翅摆荡,她们惊叫着,或伸手稳头上的布发箍,或急忙按好袍袖裙摆。
祝阴像一枚飘零落花,踏风而下。他眉宇间酝酿着焦色,四处张望。
前些日子,他接了云峰宫的令,前往长山杀荍怪,离了荥州一段时日。可不曾想今日归返,他忽觉风里血气颇浓。那血味不同妖魔之腥臭,于他而言着实谙熟,仿若芳花清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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