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波下潜藏的所有问题便一齐爆发,化为突如其来的高热。古人常说的“急火攻心”,差不多也是类似的道理。她叹着气坐了片刻,看他烧得一阵一阵地喘,点滴里的退烧药又无法马上起效,只好翻来了锁在衣柜里的药包,用银针扎破他耳垂及指尖,各挤出两滴血珠辅助退热。其他中医的方法如针灸拔罐对退烧也有效用,可她学医不精,此时万万不敢再胡乱施为了。余下的时间,她交替着用水和酒精打湿毛巾为他擦拭身体,期间全然是医生的专注姿态,并没想起还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规矩。如此忙了近一个钟头,点滴瓶里的药水已经滴完,体温计再取出时,上头的数字总算稍微退了。她总算松一口气,正要起身,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抓住了她的手。她本想悄悄抽回手掌,哪知他看起来睡得很熟,却即刻收紧了手掌,紧紧地抓着她不放。她正对这状况发愣,昏睡着的病人动了动,又沙哑着嗓音,喃喃地说了声:“别走……”阮静秋只觉得喉咙里一哽,知道无论他是醒着还是正说梦话,自己都不舍得抽回手了。她也低声应了句:“好,我不走。”她坐下来,暂且忘掉所有需要她起身料理的工作,久久地凝视着他的睡容。他梦见了什么呢?是分隔两岸的妻子、儿子,生死永诀的战友兄弟,还是阔别已久的父母故乡?也许此时此刻,自己的这只手掌正在他梦里扮演着那个遥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的念想与依靠。她想,只要能让他好过些,她并不介意自己被他当成旁人,甚至想道,不论他当自己是谁,只要能予他片刻的慰藉就好。她改变不了过往,无法干涉未来,那些过去的点滴所积攒下的情谊在此刻多么微不足道,她所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被他这样紧紧地握着,她既没法去烧水,也没法拎来暖壶,只能摸来床头最近的那只水杯,想为他喂一些水。但她随即又犹豫了,觉得既不好叫醒他起身,也不能这样硬灌进去,万一再害他呛了水,岂不是旧病未除、又添麻烦?在那一刻,她也没有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或许是作为医生所做出的最合理的考量,或许是同情、怜惜,还有与久别故人的重逢而情不自禁,又或许这些不过都是她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直到许多年以后,当她再度回想起这一个瞬间,她才明白,当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输了。昔日对杜聿明如是,眼前的廖耀湘亦然。她没有再想下去,含住一口水,俯身抵住了他的嘴唇,口对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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